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婦女節成了另一個購物節慶。當然,我們也不能否認女性對零售消費市場的重要性與其帶動創新的能力,另一個則是目前多數女性仍然承擔「照護者」的角色,對於一家子的日常吃穿有相對較高的消費決策權,也因此許多品牌商與商家都會將更關心女性消費者的動向。
回顧近百年歷史,從二戰至今,女性的經濟收入的確有飛躍式的成長,至少在全球的已開發國家是如此,近五十年來,台灣乃至內地一、二線城市也不例外,為數不少的女性能夠接受到很好的教育,有獨立的收入,甚至可以因為專業能力而成為某個行業中的代表人物……,然而,無可否認的是,在亞洲,至少是在華人地區,衡量一位女性成功與否的標準,往往還有「婚姻」,儘管在部份城市,婚姻狀況已經不再是被雇主關注的議題,但總也避不掉在各種場合中公開或者私下的議論––可能是三姑六婆的、也可能就是同儕或部屬間的不滿……等。婚戀,看似很個人,實際上卻是公開甚至可以說是很政治性的議題,甚至可以說,驅動了「婚戀成就」作為行銷包裝的各種產業,包含但不限定於影劇與流行音樂的傳播(愛情喜劇基本上就是票房保證,霸道總裁受眾也從來沒少過)、交友網站或者軟體(早年的愛情公寓到現在的Tinder……)、化妝品與保養品(前男友面膜怎麼回事?!)、各種心理自助書籍與課程……等。這些出現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其實我一直不太確定能不能算是「正常」的,一如我其實有點懷疑面對婚戀一事,我們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選擇的自由一樣。我本想著能在社會學家伊娃.易洛斯的《為什麼不愛了》中找到答案,但實際上,重讀了兩次後,我並沒有找到答案,但我大概明白了這件事情為什麼變成這樣。
作為讀者,我覺得這個書名並不好,英文書名是”End of love: A sociology of negative relations”,直接翻譯其實就是《愛情的終結》(《愛情的盡頭》與本書主題不符),如果不是因為這本書被分在社科,且副標上寫明:「更多自由卻更少承諾,社會學家的消極關係報告」我基本上也是不會去翻,因為這書名真的很兩性關係,這種風格的書名對我來說向來是敬謝不敏的。
易洛斯是個很聰明的學者,她用消費主義切入當代的婚戀,有部份訪談的內容及所提及的相關行為雖然說對兩岸華人來說,不能算是很「正常」,但有蠻多地方是卻是我在日常生活中,尤其是在溫州這一年多的生活經歷,心裡卻一直在質疑的。
從我們比較熟知的傳統來說,婚姻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共組家庭,就算我們不是社會學家,也多少都會知道家庭是最小單元的社會,可以每一個人生命過程中提供各種各樣的支持,戀愛對於這個目的來說,其實可以說是個可長可短的過程,童話故事與愛情喜劇很少會去探討婚後三、五甚至五十年間會經歷過的各種事情。儘管現實生活中,婚姻的目的依然是為了共組家庭,但實際上,找誰共組家庭已經成為一種選項而非目的,當婚姻不再是關鍵的時候,其實戀愛可能就是個目的,甚至可能只是消遣,畢竟退出戀愛關係要比退出婚姻關係簡單多了,雖然說,現在要退出婚姻關係也沒有古時候那麼困難就是了。
戀愛的確是兩個人的事情,而且是兩個「個人」的事情,正常流程上來說,大概就是認識→熟悉→觀察→告白→確認關係,但由於兩個人的最終目標不一樣,中間可能就會有一堆狀況發生,最終產生的結果有四種:分開、無法律的關係持續、進入婚姻、進入婚姻後離婚,相較於傳統來說,選擇變多了,但這意味著不確定性變高了。當然如果每個人都「成熟」到能夠承擔結果的話,其實就比較沒有差,但實際上當每個人都會計算得失、思考風險的時候,任何一段關係就變得更脆弱,也更不可控,這也讓選擇不進入一段關係,也成為了主流選項之一。儘管選項變得如此之多,但女性並未從中獲得更多的自由,相反地,我看到的是更多的思考勒索或者綁架行為的發生。
作為有獨立收入且還算有思考能力的主體來說,我清楚看到多數的婚戀消費仍是以男性視角與其需求為出發,許多婚戀網站對男性顧客的坑殺行為,說穿了也還是為了解決男性在婚戀上的生理或者心理需求––我將傳宗接代或者性行為視為生理需求,將可以用來炫耀的對象作為心理需求。而同樣的需求雖然也發生在女性身上,可以說,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下,身體價值已經成為驅動消費市場成長的關鍵點。人們的儀表消費有為數不少的狀況是為了墊高其身體價值而進行了各種不同的消費行為,包含化妝品、衣飾的添購、醫美……等,人們在身體甚至智識上的投資更高,某種情況下助長了自戀,換句話說,所謂的純愛在這個時代是否真正存在,其實我打很大的問號。易洛斯引用了《格雷的五十道陰影》、《慾望城市》……等戲劇或者小說闡明了許多女性受制於期待、在關係中的缺乏主控權的普世現象,男性女性的身體慾望在當代更加容易被滿足,但長久的關係卻變得更艱難了。
書末,易洛斯給予的是期待,期待更多人能理解此一現象,呼籲不要被視覺資本主義綁架,以更加嚴肅的心態與視角看待女權。我能理解她無法提出解決方案的原因,因為這是一個看似日常實則極度複雜的議題,而最難的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個重要的議題。作為女性,從世俗角度來看,我可以算是在職場上小有成就的成功者,卻是可被作為談資的敗犬。從古至今,對女性的衡量角度從來維度就要比男性複雜許多,這是眾所周知的不平等,卻也是無法被突破的藩籬。有生之年是否能夠看到兩性真正被放在同一維度上進行衡量,我個人也感到悲觀。但我也期待著隨著時代的變遷,每一個人能夠真正意識到「我們首先是個人,我們在做什麼或者做了什麼」比性別、家族背景、學歷……更為重要,我相信,平權的背後,意味著責任,而真正的自由永遠與責任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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